首页 > 新闻 > 社会 > 正文

西南之蝶:跨境的婚姻,缅籍妇女如何融入中国?
2021-09-15 15:24:03   来源:一闻网   评论:0 点击:

  “小时候家里离边境线很近,过条河就到中国了。长大了,父母觉得中国好,我就过来了。”一望无际的甘蔗地旁,来自缅甸的傣族妇女阿双姐,一边安抚着刚满两个月大的孩子,一边招呼着9岁的女儿。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不同国家的人口流动日益频繁。东南亚地区国家紧密相连,具有相似的文化,形成了独特的跨国流动圈,很多妇女会选择嫁到经济较好的毗邻国家。
 
  中国云南边境线长达4060千米,与缅甸、越南、老挝等国接壤,这为跨国婚姻提供了良好的天然地理环境。云南一侧,少数民族村民靠山而居,依水而歇。少数民族村落依偎着边境线,与缅北克钦邦毗邻。边境村落的居民主要由傣族、景颇族、德昂族、阿昌族和傈僳族构成,村民大都靠种植甘蔗、水稻、烟草和种桑养蚕来获得主要的经济收入。
 
  而缅甸边境内政治形势相对复杂,经济条件也较为落后,因此许多年轻的缅籍妇女会选择嫁到中国边境的村落。缅籍妇女实现通婚的契机非常多样化,其中包括到中国务工,或因为亲戚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中国小伙,又或是在两国的互市中找到姻缘。 据2015年的缅籍入境通婚的数据显示,云南边境的一个州内一共有22个边境乡镇,少数民族人口有61.11万人。其中有11097户入境通婚户,在州内定居10年以上的有3891户。
 
  由于多样的地理环境和迁入方式,缅籍妇女融入中国情况不一,总体融入情况较好,但仍然面临着许多挑战。
 
  同根同源,亲如一家
 
  中缅国境线的划分使云南部分世居少数民族(如傣族、景颇族等)成为跨境民族,缅甸一侧则称为掸族、克钦族等。虽然少数民族跨境分布,一些地区甚至形成了“一寨两国”的情况,但是民族之间仍然保持着民族共同性,其民族语言和文化仍然相似,存在深厚的“胞波情”。《瞭望》中说:“民族属性上同亲同源,确实使大多数边民内心深处存在‘既是国家的又是民族的’二元身份认同。”
 
  “她们在这里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应,文化都一样嘛。” 某边境村村委岳副书记说。
 
  对于同民族跨境通婚的家庭而言,缅籍妇女能够更好地融入当地,不会出现文化和习俗方面的不适应。在云南边境一个以傣族为主的移民新村中,村民刀大哥介绍说他和缅甸妻子是在书记家打工认识的,且两人都是傣族,有相似的语言、生活习惯和信仰。很多缅籍妇女和当地的少数民族妇女一样,都会参加寨子和镇上组织的节庆活动,如傣历新年和泼水节等。在妇联工作的李老师介绍:“很多缅籍妇女嫁过来,她们很容易获得幸福感,只要吃饱穿暖。”而对于缅籍妇女而言,她们会优先选择嫁到同民族的中国家庭。从这一点可见,她们只是选择了一个新的生活地点和方式,而她们对于“国家”没有特别的概念。
 
\
 
(某中缅跨境婚姻家庭夫妇结婚照 图片来源:中南屋)
 
  为了帮助缅籍妇女在中国能受到基本的权益保障,云南当地政府自2010年起开始为跨境婚姻家庭办理通婚证。办理通婚证的程序并不复杂,缅籍妇女只需向公安局提供同居生活证明及缅甸护照。持有通婚证的妇女可以在德宏州行政区域内居住、经商、外出务工等。
 
  当地的各个村委会对自己所属村镇的缅籍妇女的家庭住址、婚姻情况、家庭状况进行详细记录。有出行需求的缅籍妇女可以在村委会开具夫妻同居生活的证明材料,有了盖章的证明材料和通婚证,她们可以在德宏州境内购买车票、住宿等。
 
  在计划生育和健康管理方面, 云南省推行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简称:新农合)。持有通婚证的缅籍妇女可以以家庭为单位获得医疗保障。如果缅甸籍妇女在德宏州居住6个月以上,她们就可以享受中国提供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某边境村的跨境婚姻家庭丈夫金先生十分高兴参与了新农合政策,他说:“我们的新农合花销是250元一年,我和妻子大病小病都报,药钱也给免了。”
 
  在子女教育方面, 出生在中国的跨境婚姻家庭子女因为持有中国户籍,孩子们可以享受中国的“两免一补”(免书本费、免杂费)政策, 正常接受中国的九年义务制教育。他们还可以享有营养改善计划和困难学生资助等。
 
\
 
(缅甸与中国边界通行证,边民入境通婚备案登记证 图片来源:中南屋)
 
  缅籍妇女如何更好地融入中国?
 
  然而,缅籍妇女如何在中国更好地融入并且获得更好地发展?挑战仍然横亘在她们面前。
 
  缅籍妇女很难办理中国户口。在中国落户需要妇女们回到缅甸,办理放弃缅甸国籍的手续,其中需要提供一系列的证明材料。边境的缅籍妇女多被缅甸法律体系划分为边境地区的原住民。她们本来可以办理公民身份证,但是由于缅甸民地武与缅甸中央军几十年来冲突不断,缅甸有关政府部门工作效率低下,导致边民们无法办理户口、身份证以及其他证明材料。另外,缅籍妇女被要求出具在缅甸的未婚证明,这对于她们来说也需要付出巨大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即使在缅甸拿到证明材料很顺利,她们在中国的手续办理也很复杂。按照中国的移民政策,她们还同时需要提供国籍申请表、放弃原国籍声明书、丈夫家的身份证和房产证等。
 
  由于没有中国户口,缅籍妇女个人无法成为小额信贷的申贷人,同时她们也无法以个人身份申请商业银行的金融项目,如银行贷款等。其次,因为没有身份证,缅甸籍妇女无法办理银行卡账户,并且在微信等软件上绑定银行卡时无法进行实名认证,只能把自己的账户与丈夫绑定,这意味着她们无法拥有个人的储蓄。尽管缅籍妇女可以办理居留证件和通婚证,获得了合法化的社会身份,但是缺乏有效的身份证明,她们只能在村寨中务农,不能自主选择其他工作。
 
  缅籍妇女其实也渴望走出德宏,但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明,缅籍妇女无法自由出入省内外,只能在村寨或县城行动。当问起六七年前嫁过来的缅籍妇女南女士是否感到孤独时,正在开心玩着抖音的她突然调大了音量,掩盖眼角的泪水。她说:“我的丈夫去浙江打工了,家里只有我和孩子、婆婆一起住。我很想出去,看到你们真的很羡慕。”
 
\
 
(缅甸媳妇南女士一边刷着抖音一边悄悄哭。图片来源:中南屋)
 
  “我想供我的孩子去外地上大学,没有身份证,我没有办法去看他。”缅籍妇女阿芳说自己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办理身份证。为了了解办理身份证的合法渠道,阿芳自主学习了中文,在中国网站上查找缅籍妇女办理身份证的申请条件,但她目前没有能力提供相关的证明材料:“在中国办身份证,需要交250元人民币的手续费,往返缅甸又要花钱,太麻烦了。”
 
  语言问题也是制约缅籍妇女发展的挑战。如果嫁入与自己语言不同的少数民族村落中,她们不仅需要学习汉语,还需要学习不同的方言,这给缅籍妇女与其家人和村民的沟通增加了阻碍。因为嫁入了不同民族,阿芳常常无法融入当地女性的闲聊,也不了解当地的情况。慢慢地,她意识到自己和村里的妇女之间产生了沟通隔阂,也会感到孤独。村民表示,在村寨中,缅籍妇女和同村妇女沟通并不频繁。虽然村寨中经常举办全村妇女共同参与的活动(如妇女共同置办准备红白事等),不同村民小组的缅籍妇女几乎不认识彼此。
 
\
 
(傣族缅甸籍妻子嫁入景颇族家庭,图片来源:中南屋)
 
  此外,缅籍妇女普遍缺乏汉语读写能力,她们往往只能以口头的形式获取信息,接受文字信息的能力不高。缅籍媳妇阿双表示,她会写的汉文字只有自己的名字,平时村里下发的扶贫政策自己也不会阅读。另一户缅籍妇女曼玲在运用微信和学校老师沟通时,她们只用语音交流,同时还需要借助景颇语翻译器。当地缅籍妇女要外出务工时,在遇到签订中国劳动合同等情况时,也会因为读不懂汉文而遇到阻碍。
 
  未来的希望
 
  当地政府有针对性地对跨境婚姻家庭开展了一些农业技术指导和扶贫政策的普及活动,使缅籍妇女能更加适应中国整体的劳动体系和优惠政策。当地不同村小组的“妇女之家”也会结合妇女求知、求岗、求乐、求美的需求,开展学习法律知识、健康知识和心理健康知识等活动来帮助妇女们互相熟悉,互相团结。
 
  同时,当地妇联也鼓励缅甸籍妇女加入到职业培训中。妇联组织了针对妇女的特色培训活动,如:餐饮技能培训,民族服饰制作和电商培训等。在这些技能培训以外,中文培训也必不可少。当地妇联顺应缅籍妇女学习中文的实用性,开展了数次为期15天的“妇女夜校”中文培训班,从拼音学起,帮助缅甸籍妇女学习简单的中文读写。在学习中文的过程中,缅籍妇女逐渐认识到了自身价值。说起技能培训,住在移民新村的跨境婚姻家庭的刀大哥高兴地说:“现在村子里女人能顶半边天,很多女人都会做小生意,很有商业头脑。在村子里开会,现在都是媳妇儿去开。我媳妇儿也会去参加培训,管家里的钱。”
 
  随着短视频的蓬勃发展,当地妇联也抓住了新媒体的优势,在微信平台发布消息,张贴爱心捐赠倡议书,为缅籍妇女捐赠暖冬衣物等。妇联通过制作视频和宣传片,如“最美家庭”的宣传片给村中的妇女提供榜样,或是将制作的短片《巾帼脱贫风采录》投放在抖音、电视台、微信等新闻媒体平台播放、宣传,帮助当地妇女提高自主意识,转变生产生活方式,提高经济收入。2020年,德宏州当地政府、妇联、人社局与当地职业技术培训学校开展合作,开设了“电商+网络直播”培训班,50余名妇女工作者、致富带头人、创业者参加了本次培训,学习如何使用抖音、快手网络直播卖货和管理电商平台商铺。虽然这些培训给当地妇女带来了新的技能知识,但是由于资金和报名人数的原因,相关培训无法频繁开展,涉及的村寨范围也比较窄,这需要更多地妇女表达培训的诉求,同时各村落妇女小组能进行有效地组织。
 
  在中国政府脱贫攻坚的大背景下,各大政府部门不断推进完善针对缅籍妇女的扶持计划。政府与非政府人员积极走入基层,关注缅籍妇女们的生存状况。同时,在不同组织的宣传和教育下,缅籍妇女的精神意识也在逐渐开放。期待她们就像在田间自由飞翔的蝴蝶那般,以纤瘦的身躯,开启自我意识觉醒之路。(作者:吴静榕、夏雨溪、张斯勤(排名不分先后))
 
  参考文献
 
  [1]陈德琼. “增进中缅边境跨国婚姻子女国家认同的对策思考”[J], 现代农业研究, 2019(05):123-124.
 
  [2]陈雪. 多元交织视野下的云南跨境婚姻移民研究[D],云南:云南民族大学,2017.
 
  [3]耿少萌. “中缅边境跨国婚姻对边境地区的影响及对策研究——以云南省龙陵县徐家寨为例”[J], 学园:教育科研, 2011(16):23-24.
 
  [4]刘乐乐, 张淑华.“乡村女性的媒介使用与自我赋权”[J], 新闻爱好者, 2021(02):45-47.
 
  [5]陇川县妇联. “巾帼脱贫有方法.”德宏团结,2020-11-20:3.
 
  [6]莫力.“‘傣族进口媳妇’中缅跨境婚姻中女性身份认同与建构”[D],云南: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 2008.
 
  [7]沈朝华. “跨国婚姻妇女权益保障: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在地化’实践”[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37(06):59-68.
 
  [8]王晓艳. “中缅边境跨国婚姻择偶途径研究——以云南陇川县为例”[J], 民族学刊, 2015, 6(32):55-60+115-116.
 
  [9]徐林平,郭秀. “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家庭教育困境分析 ——以云南景颇族为例”[J],延边教育学院学报, 2019, 33(03):13-15.
 
  [10]赵淑娟. “中缅跨境婚姻子女的生存状况调查——以云南德宏州盈江县为例”[J], 今日中国论坛, 2013(01):152-153

相关热词搜索:

上一篇:怀化沅陵烟草:我为群众办实事 爱卫创城党旗红
下一篇:“三联”出真情 增产显实效

分享到: 收藏
评论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