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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妻
2023-04-04 14:11:42   来源:罗秦理   评论:0 点击:

(序)阿强

“汪禹?”

汪禹听到有人叫他。

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人。这人一米七五的身高,瘦瘦的,脸色很白,像好多天都没睡觉的洋子。他的脸也皱巴巴的,像一块老树身上抠下来的树皮。

“干嘛?”

汪禹瞥了这人一眼,感觉这人有点眼熟,随口应了一句。低下头,汪禹掏出自个的手机,打开某音软件,自顾自地刷起视频来。他刚刷到一个游戏视频,游戏主播正娴熟地操纵着一个角色,左闪右躲,避开对手游戏人物的攻击。一边嘴里还喃喃道:“诶,看我这招飞檐走壁,我闪,我闪,对面很气,就是打不着我。”

“我这波操作牛不牛!来,觉得主播操作帅的在下方扣个6。”

“6尼玛。” 汪禹叫骂一声,把视频滑开了。

接着,汪禹又切了个粉色图标APP,点进去,是一个同城交友的聊天框。汪禹看了看界面上清一色的系统消息,撇撇嘴,从“附近用户”的列表里拉出一个女性用户,点进个人资料,狂按几下,里面跳出一张女性自拍照。

“妈的真丑,长成这样还有脸P图。”汪禹嘀咕了一句。

“汪禹?”身后的男人又叫汪禹名字。

“你是汪禹么?我是阿强。”男人说:“我找你有事。”

“阿强?哪个阿强?”汪禹张了张嘴,还没想起这人是谁。这时,汪禹的手机屏幕闪了下,冒出个“电量不足,准备关机。”的弹窗。“我草!”汪禹叫了一句:“手机没电了!你有充电宝没?借我用下!”

那个阿强突然不说话了。

天色傍晚,灰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汪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河边。河边上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自己就走在过道上。村口的感应路灯也亮了,灯光远远地照过来一点,斜斜地打在他面前。他的一双皮鞋被灯光打得蹭蹭发亮。

阿强挡在汪禹回头路上,隔他三米远。他既没动作,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汪禹看。

像鬼一样。

汪禹被看得浑身发毛,吓得一个激灵,脑袋也清醒了大半。

“你没充电宝啊?没就算了啊。”汪禹佯装镇定,说:“哎,我是不是见过你?阿强,阿强,听名字耳熟啊。你是不是我初中的同学……不对,你是不是道上的?兄弟?我们应该认识的。”

“应该认识的。”汪禹又说了一遍。

那个阿强不说话。

冰冷的月光铺在地上,风吹过旁边的河水,飕飕得响。汪禹在河边,感觉脸上冰凉凉的。

“你他妈谁啊?”

(一)案发

“喂?110吗?”

“我女儿失踪了。对。好多天了,联系不上,微信也没回。”

“姓名叫伊成舒,人字旁那个伊。对,是在酒吧工作的。”

“打电话问过他们酒吧了,经理说好几个月前就没在那工作了。”

宁安街道的警局接到通知,辖区内有一名名叫“伊成舒”的女性失踪,疑似刑事案件。报警人是名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她说自己女儿失联一个月,但家里陆续收到催债短信,怀疑女儿正受人威胁。

“领导,这个案件有问题。” 调监控的警员汇报,“我们筛查了她的活动范围,她原本在酒店做服务生,下班后她会到附近超市采购油、米和蔬菜。据酒店负责人讲,该女性和一名叫汪禹的男性青年有过亲密接触。然后这两人就相继从酒吧里辞职了。”

“那汪禹是谁?”案件调查组的李队问。

“是该酒吧的驻唱歌手,但他也失踪了。” 警员说,“这两个月,他一直没有返回自己租住的民房。最麻烦的是,酒吧也不能提供他的具体身份信息。”

“我们锁定了这个汪禹的行动轨迹。从这几帧图像看,他基本下午才离开出租房,消费也不符合他的正常薪资。”

“领导,这个汪禹有很大嫌疑。根据刑侦学的铁律,在刑事案件中获益最大的人嫌疑也最大。”

李队看着警员的分析,眉头紧锁。

“确定这个汪禹的行动路线。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二)青年

“汪禹,《快乐某声》海选开始了。你这条件,去试试不?”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拍着青年的肩膀,调侃他。

青年叫汪禹,二十岁出头,跟着这个老男人吃了两顿饭,什么事都唯他马首是瞻。

“不知道,我就是地沟里一只臭老鼠,又没啥钱。”汪禹说。

“怕什么,这种节目报名不花钱。”男人说:“大哥罩你,别怂!”

二十多岁的汪禹,意气风发。他十八岁辍学,跟一群打工的乡亲从乡下去城里“见世面”。总感觉社会上的事都新鲜的很。唯一麻烦的就是什么事都要花钱——乡下来的孩子哪有什么可挥霍的呢?他就跟着一帮同龄人混在一起,认了一个领头大哥。大哥让汪禹管他叫强哥。

“混社会,就是要混出个样子,太弱了不行,你得强。”

强哥说起话都有自己一套理论,他说:“这社会就是个地沟,我们就是一群臭老鼠,不去偷不去抢,怎么喂饱自己肚子?好好跟强哥干,强哥亏待不了你的。”

强哥说的“混社会”,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搞点偷偷摸摸的勾当。听强哥讲,以前都有去摊上“收保护费”的,后来政府严打,这事也就黄了。现在要搞点钱,都是当扒手。据说上次有个“兄弟”去偷电瓶,给人家捉到,打瘸了半条腿。

“不过兄弟硬气啊,后来车主报警,警察过来一看,给人打残了,那得调解——车主被这兄弟赖上,最后还赔了点补偿费。”

“强者,就算被打断了腿,也要做好自己。”强哥讲着案例,给汪禹洗脑,“你看人家,这才是混社会的,断了腿也能从别人身上捞钱。”

“那不傻比吗?就图点钱,腿都被打残了。”汪禹越听越觉得这“混社会”不靠谱。

“运气不好,他遇到个较真的。”强哥说,“一般人被偷了也就算了,哪真的打啊。”

汪禹很不屑。他感觉自己和这群痞子不一样。自个条件也不错,很多人说自己长得帅声音条件也还行,没必要跟这些人成天搞在一块。他瞥了眼电视屏幕,《快乐某声》的节目海选,上台唱歌的都是歪瓜裂枣,唱的也跑调。自己水平总比这些人要强吧?

况且这次节目海选的场子就在本地,走路过去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汪禹从“混社会”的哥们那边打听到:这海选只要搞个“报名表”,贴上头像照,等审核通过就可以参加了。

这事,比干扒手实在。

汪禹一想,笑了起来。提了个热水杯,跑去报名了。

(三)案情

“有汪禹的线索了吗?”

“我们找到了汪禹和伊成舒入住过的酒店,基本确定了汪禹的身份——他今年二十五岁,在酒吧当了一年驻唱后就辞职了,此后一直是无业状态。”

“对,我们怀疑汪禹以伊成舒的名义进行了大额贷款,他贷款的都是一些非正规网贷平台,没有对贷款人进行身份核准,他可能拿了伊成舒的手机,用伊成舒的身份证信息进行贷款。”

“我们锁定了他现在生活的位置,但没有发现伊成舒的活动迹象。”

“经过取证,我们发现了伊成舒身上的一些物品。”

“领导,这起事件性质可能会很恶劣。嫌疑人反侦察意识很强,我不建议在他住所处继续等待,现在立马出发,马上对嫌疑人进行抓捕。”

“务必在天黑之前将其逮捕。”

(四)梦想

“汪禹,你有梦想吗?”强哥一本正经地问汪禹。

“什么狗屁梦想。钱,女人,爱情,人活着不就图这么点东西么?”汪禹笑了笑。

“是么?”

“是吧?”

二十多岁的汪禹兴致冲冲地参加了《快乐某声》节目的海选。海选现场很别致,是在一个露天广场上。几位评委端坐在转椅上。陆续有选手从拉着黄线的一侧上台,根据主持人的指示开始表演。

“下一位,汪禹。”

“来了!来了!”汪禹心砰砰直跳。他接过话筒,也不知道主持人絮叨了些什么,然后听他喊:“现在开始你的表演!”

音乐随之响起来。

周围的人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把话筒握在手里,音乐的节拍跟着他摇晃,卡着鼓点,他轻踏着地板。地板上两个探照灯扭动着,射出明晃晃的黄绿灯光,像琉璃一样。

汪禹把背挺得直直的,胸挺得高高的,他张开嘴,一颤一颤,嗓音像有魔力一样在空中翻滚。隐隐约约,他听见台下有人叫好,有人鼓掌,也有人细细碎碎的评价。

他好像是这个舞台唯一的王。

阳光明晃晃的,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鞋,也亮闪闪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唱完歌的,他只记得那个评委把手搭在嘴边,托着腮,想了一想,然后对自己说:“你有一张明星脸,长相也不错,感觉还是可以的。”

“感觉还是可以的!”汪禹差点要蹦起来。

“谢谢老师。”汪禹鞠了个躬,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礼貌过。

“那什么时候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呢?”汪禹问。

“这样吧,你先回头,等比赛完,有结果我们再通知你,好吧。”主持人这样对他说。

“好的。”汪禹走下了舞台,往回走的路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飘在空中,好像天上的一朵云。

参加《快乐某声》海选的事,汪禹谁也没有说。之后的每天,汪禹都准时收看《快乐某声》节目,各种官方消息被他刷了一遍又一遍。他想着,过两天应该就收到消息了。等着等着,等海选结束了,等名单确定了,等这年的叶子黄了,麦子挨了霜了,也没等到消息。

后来汪禹才发现,自己这事是黄了。

“妈的,这些台上的什么狗屁评委,一个说起来比唱起来还好听。”看着节目,汪禹骂骂咧咧,“我去年去看了这比赛海选,那评委就是瞎眼的,该选的不选,就选一些乐色。”

“都这样的。”强哥跟他讲,“都是人模狗样的,你当他们好到哪里去啊。我跟你讲,做人啊,最重要是最好自己。评委有什么好神气的?有的人,心都是黑的。”

“我这有个门路,这边的酒吧你知道不?他们在找唱歌的,每个月工资挺高,你去不去?”

“去啊,有钱不赚,那是傻蛋。”

(五)查案

“初步推断,这个汪禹返回自己老家的可能性极高。”

“失踪人员极可能已经被害。”会议上,警员将一连串的落脚点连成线形,标注上红点,“具体位置已经确定。档案方面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个叫汪禹的人履历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学历不高,好像和之前那个聚众斗殴的团伙有勾结。”

“据说这人之前参加过一个超级某声节目的海选,没选上。”

“后来就一直在酒吧唱歌了。”

“也不是说他可怜吧,毕竟这城市,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警员嘀咕道,“我就是挺奇怪的。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这样了呢?”

(八)酒吧

酒吧开在广场边上。

去了才知道,酒吧要请的是那种驻唱歌手。就是长期固定在这个酒吧里唱歌。一首接一首的,还要负责带动酒吧的气氛,事情一大堆,经常会唱得喉咙都哑了。“强哥”也没安什么好心,听吧台的小妹讲,强哥拉他过来工作,能捞一笔中介费,自己工资一部分都被算在了“大哥”的抽成上,结果自己比别的歌手每个月少拿好几百。

“他妈的,晦气。”

汪禹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被强哥坑了。

好在,他确实喜欢音乐。

每当酒吧音乐奏响,DJ打着碟,他的声音就像火焰一样喷射出来。整个会场都是他的舞台,那些有钱人来这里听歌喝酒,都是来捧他自己的场。

汪禹想,是金子总能发光的。也许台下观众里,有个星探,突然间走上台跟自己说:“汪禹,你别唱歌了,跟我走吧,我们为你排期,准备出道吧。”或者有个美女,听到自己的歌声无可救药地爱上自己,给自己献上大笔打赏,高调示爱:“汪禹,跟我走吧,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这样的幻想,每天都会在汪禹的脑海里打转。

但他没等到自己转运。唱来唱去,人家也就管他叫“那个唱歌的”。

酒吧有好几个服务生,服务生里有个叫伊成舒的小妹。

每当汪禹弹奏着曲子,哼唱起来,那个小妹就会在一旁看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个劲地望着汪禹。

“你唱的真好听。”

伊成舒总是跑过来跟汪禹说。

“那肯定的。”汪禹嘴角上扬,“毕竟哥的水准摆在这里。”

后来,伊成舒每天都找汪禹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识了。汪禹知道伊成舒租住在出租房里,现在一个人在城里打工,平时和家里也很少联系。

“挺6的啊,这么年轻就出来打工。”

“嗯,家里赚不到钱,他们说城里好赚钱。这里当服务生,一个月也有三四千,挺好的了。”

“好个屁,你没见那些有钱人,你看他们,一件衣服估计就有三四千。”汪禹说,“你喜欢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就那首,那首《十年》可以吗?”

“可以啊,你听着啊。”

汪禹和伊成舒渐渐熟悉了,后来两人也开始叫各自的小名。“禹哥”“小舒”这样叫着。后来整个酒吧都知道这两人“搞关系了”,天天走在一起,酒吧里别的同事见了,就骂他们两个腻歪。

“禹哥,人又帅,你唱歌唱这么好,以前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没,也就这样子,要不你嫁给我?我可没什么钱。”

“我喜欢你啊。”

“那我们结婚吗?”

“好啊。”

(九)逮捕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以前读书,别人跟我说世界美好。我信了。”

“现在我不敢信。”

“有人出生就有几栋漂亮房子,有人一生就蜗在一个窟窿里。”

“有人吃饭一顿就上千元,有人吃两块钱的馒头都抠抠搜搜。”

“要不是没钱,老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男人在河边喃喃自语,疯疯癫癫的。没发现,一架无人机正在他的上空盘旋。

“大家注意,已经发现嫌疑人,他正往河边走。”

“他精神不稳定,可能有轻生的倾向。”

“一队靠拢,注意嫌疑人可能有随身携带凶器。”

“准备动手!”

(十)生恨

现在想来,和伊成舒结婚,就像做梦一样。快得莫名其妙,结得糊里糊涂。汪禹一直在想,是不是两人进展太快了,导致自己缺少那种“爱情”的感觉。

结婚之后,汪禹一直有种错觉:时间仿佛长了腿一样,飞快地离他而去。

在酒吧弹唱的日子让人发闷,汪禹辞了职,准备换种工作。工作、却一直没找到。他有时陪着那群“混社会的”出门喝酒,有时赖在家里捣鼓手机游戏。一天到晚,他就靠伊成舒的服务员工作支撑两人生活。

“汪禹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伊成舒在试衣镜面前站了好久,俏皮地问他。

“试试试,又没钱买,你试什么?”汪禹瞪了她一眼,“神经病,好端端的逛什么商场,穿成这样,你是想傍谁大款啊?真是骚气。”

伊成舒的脸色很快黯淡了下来。她没说话,只是小心地折叠好衣物,塞到商场导购的手里。

“不好意思,我们不买了。”

“汪禹,这个是给你准备的礼物,我自己做的,你看喜欢吗?”伊成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工,是个用木片组装的八音盒。转动插销还能让它播放音乐。

“凑合吧。”汪禹说了句,“你要不要礼物?要的话我给你买个?”

“不,不用了。”伊成舒支支吾吾,“你开心就好啦。”

汪禹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什么叫我开心就好。礼物是你自愿买的,搞得好像我欠你一样。”

和伊成舒的生活也变得无趣起来。

有时汪禹会想起参加海选时收到的评价:“你有一张明星脸,长相也不错,感觉还是可以的。”窃喜过后,汪禹又一阵恼怒,“伊成舒是不是图我长得帅才喜欢我的?”

汪禹很不舒服,如果自个没有长这么帅,这女人还会喜欢自己吗?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打电话给上班的伊成舒:“喂,问你个事。”

“啊?”伊成舒没反应过来。

汪禹问:“你到底喜欢我哪儿?”

“你哪儿我都喜欢啊。” 电话那头,伊成舒笑着对汪禹说。 ,

“妈的,这女人真虚伪。”汪禹挂上电话,感觉胃里恶心,“这女人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她整天在酒吧里工作,还和和那些男人眉来眼去?”汪禹越想越气愤,再度打电话给伊成舒,“成舒,你是我的人。我现在要走,你辞职陪我。”

“啊?不太好吧,我辞职了,我们谁养家啊?”伊成舒含糊道。

“你是说我很败家吗?”汪禹眼睛一瞪,手攥成拳,厉声道,“跟我走,陪我出去旅游。这种地方待久了,人都成傻子了。”

“可是钱……”

“旅游又花不了几个钱。”汪禹很不舒服:“整天就在说钱的事。钱钱钱,是掉在钱眼里了吗?”

“那好吧,等我回来再商量吧。”

“商量?还商量?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汪禹眯着眼,自言自语:“现在我说一句话你都要顶嘴了。”

(十一)制服

刑侦队抓获了凶犯。便衣刑警在河边看见他时,发现犯人有明显的自我攻击倾向。

警队特派队员和嫌疑人保持三米距离,一点点向嫌疑人靠拢。

嫌疑人很快放弃抵抗,由警队逮归案。

而在问审过程中,犯人更是几度精神失常。

“领导,犯人已经供认犯罪事实了,和我们推断结果一致。”

“他刚刚才安静下来。”

隔着铁栅栏,汪禹就蹲坐在里面。

“是,她已经死了。她早该死了。是这个女人害我变成今天这样。”

“她碍眼,她虚伪,她贪财,她恶心,她活该!”

汪禹看着自己的手,用抹布擦了擦。

都过去了。

(十三)行凶

汪禹还是习惯去河边走走。

在河边走的时候,汪禹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一群孩子在河边捉蛐蛐。那蛐蛐蹦得可高了,但是汪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总能从草丛里捉到大块头的蛐蛐。后来他拿蛐蛐和别的孩子比赛。自个的蛐蛐也从来没有输过。

汪禹小时候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课本里讲,有些人会变成英雄,牺牲自己,造福人民。而另一些人没有那么伟大,他们长大后会变成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一颗真诚的心,一样可以做一个了不起的人。

可是,课本里怎么没有讲,做人要花钱呢?

汪禹和伊成舒出去旅游了,没有钱,就赖在别人家里。没有住地方就去公园凑合。后来汪禹发现,在网上,有人管这叫穷游。

公园的河很宽,河边的草丛里也找不到蛐蛐。汪禹绕了一圈,感觉有些没趣。他看着伊成舒把背包摊开来摆在草地上,倒出里面两个压扁的干面包。

“吃的呢?都吃完了?”汪禹问。

“汪禹!我早说过,辞职了我们根本没有钱”,伊成舒脸色沉了下来,“没钱怎么办,我们去当乞丐要饭吗?”

“要饭的?要饭的怎么了,你以为你多金贵啊?臭不要脸的。”汪禹对着伊成舒一顿叫骂,“吃的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汪禹伸手去摸背包,里面确实空荡荡的,他在角落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盯着看了看,把刀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妈的,晦气。”

旅程,悄悄结束了。

伊成舒提出要回去上班的想法,汪禹则是让她跟自己回趟老家。

“有些东西,要回去分。”汪禹平静地说。

(十五)结案

经查,本月24日早4时,犯罪嫌疑人汪某因琐事与妻子伊某发生口角,后在家中卫生间内,用双手扼住伊某脖颈,致其无法呼吸死亡。案件发生后,汪某担心罪行败露,将被害人尸体分解,藏匿家中。其手法残忍,作案行为极端恶劣。

近日,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做出一审判决,判决汪某死刑。伊某家属已收到判决书,表示“希望早日终审,给受害者一个交代,让她入土为安”。

汪禹被押解出庭,警车载着他离开。他直愣愣地盯着车窗外。窗外是一处公路,公路旁有一条小河,河流静静地流着。

天很快黑了下来。

他现在一无所有了。钱,女人,爱情,都像流水一样,从他身边淌过。河边波光粼粼,细细碎碎的月光铺在河道里。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超级某声的时候。

当时的他还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少年,精心打扮,在台上一展歌喉。评委点评他说:“你有一张明星脸,长相也不错,感觉还是可以的。”

在河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穿着一件白色T恤,整个人瘦瘦的,眼凹陷进去,脸色苍白。

他想说什么,嘴唇一阵嗫嚅,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闭上眼睛,往事的光影掠过他的脑海。

他愣了愣,嘴里喃喃道:

“有没有后悔药买?”(作者:罗秦理  单位:湖南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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