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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乐和袁柳任的童年
2023-03-10 17:22:42   来源:罗秦理   评论:0 点击:

前言

2019年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夜,安常乐给袁柳任打了一个电话,袁柳任在电话的那头泣不成声。两个人都明白,这个夏天结束之后,两人将各奔西东,踏上逐梦的新征程。

大概过了三分钟,电话那头始终听不到袁柳任的声音,安常乐急了,不过劈头盖脸的糙话到了嘴边却如过山车般急剧一转,温柔地说:“柳柳,别难过啊,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到了大学,寒暑假咱们照样和小时候一样,你可别忘了咱俩可是青梅竹马啊!”

袁柳任听到“青梅竹马”,噗嗤一声笑了,刚才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顺势滑落,落在她那件猩红白领的大衣上,瞬间没了踪迹。“谁和你青梅竹马了!青梅竹马可是以后用作男女朋友的!我可是你表妹!”

“表妹怎么了?宝哥哥不是最喜欢林妹妹嘛!”安常乐逗乐了袁柳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不害臊!你要是有宝哥哥万分之一的才学就好了!”袁柳任打趣他说。

“我虽不是学富五车,那也是风流倜傥好吧,追我的女同学能排到图书馆呢!”安常乐依然自顾自地夸夸其谈。

“行了行了,我不在这听你吹了,以后谁要是做了我嫂子,那可真有她受的!”袁柳任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安常乐侃侃而谈的时候泼他一盆冷水,好让他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也别奚落我,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反话,我心里都明白!”安常乐仍然这样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

袁柳任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地对着电话喊了一句:“再也不见!”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袁柳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说听了安常乐一顿胡扯稍微舒服一些,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她从粉橘色的花朵被单中爬起来,穿上拖鞋,倒了一杯水,端着来到窗边。在远处如茵的草丛里,升起散漫游走的萤火,明灭变幻,如诗如画,它们真是这夏夜的精灵呢!袁柳任抬头望向深邃如墨的天空,繁星点点,一眨一眨的,仿佛在盯着自己看。她一时出了神儿,不由得想起了和安常乐在一起的那些年······

1.

安常乐的妈妈李欣佩和袁柳任的妈妈李欣怡是亲姐妹,一个嫁到省会齐上市,一个在下面的纪屈市安了家。两姐妹自幼交好,成家后也没断了联系,反而比先前关系更紧密了。说巧不巧的是,1999年,两姐妹先后怀了孕,次年千禧之年,安常乐与袁柳任先后降生了,安常乐仅比袁柳任大了三个月。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仿佛沁人心脾的花香在两个家庭间弥散,自此之后,两家往来更加频繁。尤其是每年的寒暑假,安常乐一家都会到袁柳任家小住,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常乐和袁柳任两个小家伙了,两个人总有玩也玩不尽的项目,说也说不完的话题。

袁柳任的父母一直向往田园生活,李欣怡怀孕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坚定了。于是他们商量之后便搬到了纪屈市郊区,在那里开了一间民宿,夫妻二人平时养花莳草,打理民宿,生活得有滋有味。袁柳任自小与花鸟鱼虫为伴,沾染着来自大自然的灵气,无拘无束,如林间自由的鸟儿。也许正是这种散漫的自由气吸引着大城市的安常乐,每年寒暑假伊始,他便再三央求父母赶紧动身前往袁柳任家,好彻头彻尾的放松一番。

袁柳任还记得安常乐有次来自己家,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瞅瞅西瞧瞧,怎么也看不够。“这是什么花?怎么长得这么奇怪?”安常乐指着走廊顶上垂下的如瀑的紫色植物说。

“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记住了,这叫做油画吊兰,你看它的叶片上有相间的白色花纹,从远处看是不是还挺像油画的?”袁柳任口气里带着些许的骄傲。

“油画?还真是,这名字真浪漫啊!”安常乐不禁赞叹说。

“‘浪漫?’你一个男生还说浪漫,真够了。”袁柳任不屑地调侃他。

“那怎么了?浪漫的天性人人有之,我这叫情感饱满丰富罢了!”安常乐嬉笑着辩解道。

袁柳任拿他没办法,摆摆手,自己先识趣地闭了嘴。每次与安常乐争论,他总有说不完的歪理,袁留任深知他这一脾性,所以从来不和他打嘴架,点到为止。

在安常乐与袁柳任6岁那年夏天,两人干了一件颇具成就的事。他们早就看中了院中那棵两人环抱的大树,想在上面盖间树屋,但由于他们太小了,一直没能实现。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安常乐就来敲袁柳任的房门。“快起来,懒猪!咱们去找我姨夫,跟他商量一下树屋的事!”安常乐一边敲门一边大叫。

“才几点啊!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睡觉!”袁柳任怒气冲天,一把抓过被子捂住了头。

门外响声依然没有停止,袁柳任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不开门,安常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腾地一声从床上跃起,光着脚箭速去开门。

安常乐一看袁柳任蓬头垢面的样子,又开始打趣起来:“瞧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多大了?我才6岁,我注意啥形象!没什么可注意的!有事快说!”袁柳任没好气地说。

“快点跟我来,我看见姨夫下地去了,咱们赶紧去帮他一把,求人好办事!”安常乐焦急万分,拽着袁柳任的胳膊就往外走。

“大哥,总得让我把鞋穿上吧!”安常乐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袁柳任套了件外衫,穿上鞋,两人急匆匆地朝菜地的方向去了。

清晨的雾气缥缈如纱,两个小小的身影匆匆地走过田垄,来到菜地。果然袁柳任的爸爸袁放在拔草,看到两个小家伙不禁惊讶万分,生气地说:“你俩不在家里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干啥?”

袁柳任没吱声,躲在安常乐背后。安常乐往前一步,解释说:“姨夫,早上睡懒觉不好,我看你这么辛苦,想帮你一起拔草!”

袁放听了这小子的甜言蜜语,气消了一半,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就说:“那好吧,既然你们有这份孝心,那就帮我一起干活吧!你们把这两垄里的草拔完,就可以回去了!”

“没问题,您就放心吧!”安常乐兴奋地说,随即便蹲下有模有样地拔起来。袁柳任见状,也不情愿地蹲下开拔。两个小家伙就这样热火朝天地忙碌了一大早,等到拔完的时候,两人的衣服早已湿透,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用手一抹,满脸的泥,都成了小花猫。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各自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袁放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不由得会心一笑,随即一脸狐疑地问到:“有什么事求我?快说吧!”

“没有,没什么事,就是单纯的想帮帮您!”安长乐还是那副马屁精的嘴脸,笑嘻嘻地回复说。

袁柳任白了安长乐一眼,愤愤地说:“你有话就直说,非得拐弯抹角,难道你没事可求吗?那你大清早地拉我来活受罪干嘛!”

安长乐看着袁柳任生了气,于是就赶紧转向袁放说:“姨夫,还真有件事要求您,您能帮我们搭个树屋吗?”

安长乐与袁柳任满心期待地等着回复,盯着袁放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袁放放下手里的锄头,点着一根烟,不慌不忙地说:“看在你俩这么爱劳动的份上,就满足你们的要求吧!”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兴奋地一蹦三尺高,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树屋就是在安长乐与袁柳任这样的合谋中建成的。整间树屋是间边长约为2米的正方体,容纳两三个大人不成问题。安长乐与袁柳任还找来绘画颜料,在屋顶和墙壁肆无忌惮地涂抹起来,等到他们大功告成,两人望着自己的杰作,还特地庆祝了一番。在绿树浓荫的掩映下,有这样一座五颜六色的房子确实扎眼,充满浓浓的艺术气息,大人们也对两个小家伙竖起了大拇指。

此后,这件小小的树屋就成了安长乐和袁柳任的秘密花园,他们在里边一起学习,做作业,每次安长了遇到不懂的问题,袁柳任总是耐心地为他讲解。学习之余,他们还会在树屋里看电影,聊天,谈心,甚至有时候把饭也端到里边去吃,总之,树屋仿佛成了他们最亲密的伙伴,两个人一刻也不想离开它。

那时候,安长乐总是喜欢逗弄袁柳任。有次他们一起搭积木,袁柳任刚刚搭好,安长乐一巴掌过去,积木瞬间就倒塌了。袁柳任再搭,安长乐还会再破坏,终于等到袁柳任忍无可忍,马上要哭鼻子的时候,安长乐才会罢手。安长乐会迅速地搭起一个大楼,对袁柳任说对不起,袁柳任总是能被他这样还算真诚的道歉逗乐。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默契,安长乐知道袁柳任忍耐的极限在哪里,知道她从来不会真的生气,而袁柳任呢,她也明白安长乐只是跟自己开玩笑而已,所以从来不会往心里去。

袁柳任记得一年级的暑假,两个孩子还给小屋挂上了彩灯,整个小屋好像穿上了闪着碎钻的仙女群,在宁静的夏夜熠熠生辉。两个人在树屋里玩卡片游戏,突然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安长乐大叫一声:“流星!还不快许愿!”他对一旁的袁柳任说。

“已经消失了,还许什么!况且我也不信!”袁柳任虽嘴上说不信,但还是双手合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果然,又有几颗流星陆续划过。

安长乐不住地说:“又有流星了!别睁开,许完愿在睁开!”

袁柳任许完愿后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又划过一颗流星,它拖着长尾在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瞬即逝。

“真是太美了!”袁柳任感叹道。

“你许的什么愿?说出来我听听。”安长乐凑过来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这你都不知道?”袁柳任一口回绝了他。

“不说就不说,懒得听!”安长乐不屑地撇了撇嘴。

只是安长乐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愿望和他有关,袁柳任希望每年寒暑假他们都能一起开心地度过。

那天晚上,安长乐和袁柳任在树屋里坐了很久,他们抬头望向璀璨的夜空,整个人也仿佛成了一颗星星,置身于浩渺无边的宇宙当中。很多年后,安长乐和袁柳任都记得那个有流星的夏夜,对他们来说,那是他们共同珍藏的童年回忆,无可替代。

2

安长乐和袁柳任十岁那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件让人心有余悸的事。

袁柳任家附近有个湖,每年隆冬时节,湖面冰封,便成了大人冰钓,小孩子滑冰的天堂。袁柳任和安长乐几乎每天都要去滑冰,常常等到人都走光了才回家。为了安全起见,政府部门特地将冰钓区和滑冰区隔开,这样一来,大人们能安心钓鱼,孩子们也能肆无忌惮地滑了。为了让两个孩子有更好的滑冰体验,袁放还特地做了两个简易的板凳,凳底用铁管固定,减少摩擦的阻力,另外还做了两幅铁手杖。双手持着手杖往后一用力,坐在板凳上的人就会飞出去,十分有趣。安长乐和袁柳任特别喜欢这个滑冰工具,每次都带着出门。

一天,他们又想带着板凳和手杖出门,大人们在屋里忙着准备午餐,无暇顾及,叮嘱了几句便放他们出门了。

“咱们这次别自个玩了,互相推着玩吧,这样滑得更快!”安长乐提议道。

“好啊!”袁柳任愉快地答应了。

就在袁柳任推着安长乐向前奔跑时,意外发生了。“扑通!”安长乐掉进冰洞里了。“快去!找人来!”安长乐大叫着,双手不停地扑打着水花。

袁柳任惊呆了,心不自觉地狂跳不已,听安长乐一喊,随即环顾四周,大喊:“救命,救命!”不远处两个钓鱼的人见状,立马跑了过来,一个男人去湖边找了根粗木棍,两个人趴着把木棍放下去,够安长乐。安长乐冻得嘴唇发紫,脸也惨白惨白的,他抓住棍子,被两个男人合力架了出来。

“家在哪儿?”一个男人背起安长乐,问旁边的袁柳任。

“跟我来!”袁柳任赶紧跑着在前面带路。

回到家,安长乐的母亲李欣佩看见儿子成了这幅模样,浑身已经湿透,还不住地打着冷颤,急得大哭起来。

袁柳任的妈妈对那男人说:“先放屋里!”让男人进了屋,自己去找来一套衣服,给安长乐换上,盖上厚棉被,打开空调、小太阳给他取暖,安长乐的脸色慢慢的有了红晕。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袁柳任自责的说,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来。

“这不怪你!况且你哥哥这不没事儿了。”擦干眼泪的李欣佩安慰袁柳任说。

“是啊!你哭什么?这不好好的么”安长乐附和着说。

还好,安长乐并无大碍,过了两三天,身体也就慢慢复原,又活蹦乱跳的了。袁柳任后来听说,不知道谁在滑冰区凿洞钓鱼,才有了这次意外的发生。此后,相关部门制定了不能在湖中钓鱼和滑冰的规定,自此之后,安长乐和袁柳任再也没有再那个湖中滑过冰了。

不过,到了冬天,父母们会带他们去正规的滑冰场滑冰,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掉进冰窟的事儿。每当安长乐和袁柳任站在湖边,总会说起那件事。

“还好我福大命大,不然就命丧野湖喽!”安长乐总是笑着提起,似乎掉下冰窟是件能玩笑的事。

袁柳任总是不发表看法,任他怎么说,只是每次提起,心里还是会跟着颤一下,她害怕当时没能把他救下来,自己将会怎样。有时袁柳任会特别佩服安长乐的处事态度,他就像他的名字“长乐”一样,总是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一点,也是袁柳任暗下决心学习的,正是有这样一种旷达豁然的态度,才能够遇事冷静客观,更好地走出困境。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安长乐一般只能住个十来天,就得回家了。每次分别,对安长乐和袁柳任来说都是一次酷刑。在分别的前一晚,安长乐和袁柳任总是一夜难免,害怕黎明的到来。但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时袁柳任和安长乐还小,面对分离,总是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一起上学。

有一回,安长乐说什么也不回家,死死地抱住门柱就是不松开,安长乐的父亲安在民费了好大劲也拉不开他,还不小心坐了个屁股蹲儿。安在民火冒三丈,拎起旁边的苕帚就想打,幸好被安长乐的妈妈拦住了。

“你别拦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犟种!瞧我不把他的屁股打开花!”安在民脾气火爆,一蹦一跳地扯着脖子喊。

别看安长乐平时嬉皮笑脸,但遇事却是个镇定自若的主儿,任安在民再怎么数落,就是不为所动,抱着门柱的手似乎就长在上边了,怎么也不松开。

站在一旁的袁柳任听安爸爸要打安长乐,不禁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安长乐见妹妹哭了,瞬时松开手跑过来安慰道:“你哭什么?他不敢打我,只是吓唬我而已,别哭了!”说着抱住了袁柳任。

安在民一把扯过安长乐,对袁柳任的父母表示了歉意,然后连拖带拽地带着安长乐走了。

安长乐边走便回头说:“别哭了,哭了就变丑了,等着我,下次我还来呢!回去给你打电话聊!”

看着扬尘而去的汽车,袁柳任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在心底默默祈祷着安长乐能快点回来。这种场面在他们稍大一点有所好转,虽不哭不闹了,但却无形中隐藏着一种淡淡的伤感。安长乐刚回去的那几天,总是会和袁柳任打电话,两个人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每次都是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中挂断手机。那时,寒暑假成了安长乐和袁柳任共同期待的假期,因为他们知道,到那时他们会再次见面,一起疯跑,打闹,聊天。

3

在袁柳任的记忆里,那一帧一帧的童年碎片,虽然也包含着离别的感伤,但大部分还是如宫崎骏电影一般绚烂多彩。而这种轻松愉悦的童年记忆,没有安长乐是永不完整的。

在一次次相逢又分别的岁月里,袁柳任与安长乐慢慢长大了。袁柳任出落成了一个小美女,越来越漂亮。忽闪忽闪的眼睛明亮如星,清澈如水,仿佛她能洞察一切未知似的。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好似瀑布般闪着亮光。也难怪自上了初中之后,给她写情书的男生不计其数,但都被袁柳任一一拒绝了。袁柳任觉得自己正是学习的年纪,不会浪费时间在幼稚且捉摸不定的情感上,因此把自己活成一个恋爱绝缘体的样子。有些被她拒绝的男同学甚至背后故意诋毁她,她也从不辩解,也不伤心难过,一笑置之。袁柳任就是这样的个性,从小到大有自己的主意,拎得清孰是孰非,从不会为了捕风捉影的流言动怒或伤心,她觉得不值得。

那安长乐呢?安长乐初中时也逐渐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帅哥,他的眼睛狭长而有神,皮肤白皙,体型健硕,一米八的个头,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角。他不仅帅气,而且还是个名列前茅的学霸,每次考试基本都是年级第一,他在学习上践行的观点是:“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学习娱乐两不耽误。”因此,安长乐在初中时有一大批的女粉丝,也是情书礼物不断,但他也都礼貌地拒绝了。尽管如此,每天上学时,他的课桌上还是会冒出礼物,甚至还有早餐和各种零食。安长乐总是把那些礼物和早餐、零食之类的转手送给他人。

那些戴着高度近视眼镜整天扎堆于试卷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的男生无一不对他心生羡慕,有时也会心生嫉妒,尤其是安长乐那该死的女人缘。

“柳柳,你知道吗?长得太帅,还有学习太好,是一种罪过。”安长乐有一次突然向袁柳任这样说。

“你受什么刺激了?帅和学习好不该成为你骄傲的资本吗?怎么就成了罪了?我可从来没觉得我的长相和学习成了我的罪。”袁柳任惊讶之余,又很平静地回复说。

“那是因为你学习好,但长的一般,当然和我不一样。”安长乐明知道袁柳任长得漂亮,但还是故意那么说,这种调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知道袁柳任是不会生气的。

“随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生气的。我认识的安长乐可不是这样,怎么会为了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受打击?管别人说什么呢!”袁柳任望着安长乐,有些担心地说。

“你不懂!真的有时候我觉得不要那么显眼才好,这样就能有些交心的朋友了。”安长乐有些不悦,眼神里的光也暗淡下去。

“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出来,我替你想办法!别这样拐弯抹角的,我可不想猜你的心思。”袁柳任一脸狐疑地看着安长乐,她料定安长乐一定遇到什么问题了,不然依他的性格是断不会伤春悲秋,以帅为罪的,他巴不得用帅和学习来标榜自己呢!

“没什么。”安长乐沉默了一段时间,就蹦出来这三个字。“况且就算我说出来,你也帮不了我什么。”

袁柳任看着意志消沉的安长乐,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才导致说出这些颓废的话。袁柳任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并不急着追问他,而是陪在他身边坐到深夜,她知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第二天早饭过后,袁柳任约安长乐去泡温泉,起初安长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对袁柳任的提议不理不睬。袁柳任顿时火冒三丈,抢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袁柳任这样无礼粗鲁的行为,安长乐还是第一次见,他此前从没有见过袁柳任发脾气,他知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他好,于是没在说什么,跟着袁柳任去了。

那是个晴好的冬日,袁柳任和安长乐骑行在乡间的小路上,路上行人很少,只能偶尔看见几只流浪猫从道路中间窜过,两人一路无话。过了半小时左右,两人到达温泉,袁柳任选择了一处露天温泉,安长乐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袁柳任进去。

蒸腾的热气瞬间包围了安长乐冰冷的身体,他似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远方光秃秃的山呈现出一派萧索荒凉,仅有山下一排松柏苍绿挺拔,列队站立,像是一位位守护者。安长乐似乎从这些松柏里看到了某种希望,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种僵持的寂静。

“我被孤立了。”几个字透过朦胧的水汽传到袁柳任的耳朵里,她听得很清楚,却不敢相信,心里酝酿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还没等到袁柳任开口,安长乐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仿佛他在进行一场早就该说出口的坦白。

“是在今年下学期开始的。先是几个朋友不和我放学打蓝球了,然后逐渐在学校也没了交流,甚至见了我就躲,像是在躲避瘟疫。”温暖的水的确有让人放松的神奇功效,他说这些时语气平静,好像讲述的不是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袁柳任对着蒸腾而起的雾气说,她根本看不清安长乐的脸。

“也许有人威胁吧,具体不知道是谁,我也不想深究。反正还有一年就能离开那里,我不想招惹是非。”安长乐说话的语气里有种可怕的淡定,仿佛缺少这个年纪的男子气概,不过这也许意味着一种过早的成熟。

“这是冷暴力,不能就这么算了!”袁柳任愤愤地说。

“那能怎么办?你不是说不去理会就行了吗?我自己一个人也清净。”

“我是说流言蜚语不需理会,和这种冷暴力的性质不一样,这是在践踏你的自尊!”袁柳任依然心有不平。

安长乐没有说话,他知道袁柳任说得对,但却苦于没有解决之法而选择沉默。许久之后,安长乐才开口说:“也许就是因为经常有女生送我礼物,别人看我不顺眼吧!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接受过,都是把它们送给别人,可那些女生依然每天送我东西。”

“也许这是个原因。男生嫉妒起来可比女生可怕。”袁柳任分析说,随即又加了句:“你说你拒绝了那些女生,那为什么礼物不还给人家,表示明确的拒绝,反而接受送给别人呢?”

“我自己不是没要么!”

“你没要,但是你也没还给人家啊,这就不是拒绝,懂不懂?”

“哦,那看来是我处理的不对。”安长乐小声地说。

“这件事你就别想了,你开学那天我请天假去找你,帮你解决。”袁柳任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安长乐在心里思忖半天,也摸不着一点头脑,只等着假期结束,希望开学的那天早点到来。

到了开学前一天,袁柳任果然来了,她跟姨妈说明天一起去送安长乐上学,姨妈连声说好。开学那天,袁柳任和姨夫姨妈一起拿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给安长乐送到了宿舍。一路上,很多同学都注意到安长乐旁边这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小美女,袁柳任可谓是赚足了回头率。收拾好床铺之后,姨妈和姨夫说去给安长乐买点日用品,回来再一起去吃饭。他们前脚刚走,袁柳任就神秘兮兮地对安长乐说:“快起来,咱们出去转一圈。”

“我不想出去。”安长乐闷声说了一句。

“快点。”袁柳任牵起安长乐的手,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然后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出宿舍。走出去的时候,袁柳任用余光扫了一眼宿舍其他几个男生的表情,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然后凑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起来,袁柳任知道这样做有效果了。

“你这是干什么?”安长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袁柳任拉着。

“小点声,别大惊小怪的,这就是我说的办法,表现得亲密点。”袁柳任白了安长乐一眼,努努嘴,示意他攥紧自己的手。

安长乐心领神会,立刻又将手紧了紧,走出了宿舍。两人避开老师,尽量在人多的地方晃悠。他们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就像真的情侣那般亲密。那些曾送安长乐礼物的那些女生看到这种场景,有的竟抹起了眼泪。安长乐的朋友们却不自觉地笑了,还上前来主动打招呼,安长乐有点受宠若惊,也跟他们聊了几句,相约放学后篮球场上见。袁柳任得意地笑了,她的办法成功了。

后来,安长乐给袁柳任打电话说:“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收到情书和礼物了,朋友们也和我交往起来。我从没问过他们原因,也许是逼不得已吧。”

“什么原因不重要了,问题解决了就行,你要记住了,帅和优秀可不是原罪哦!”袁柳任哈哈地大笑起来。

“知道啦,谢谢你,柳柳!”安长乐发自肺腑地说。

4

“冷暴力”事件平息之后,一切又回归了正轨。逢寒暑假,安长乐一家仍会到袁柳任家小住。就这样一年之后,安长乐与袁柳任以优异的成绩一同考入齐上市最好的高中——齐上市第一中学,从此,袁柳任也离开了家,过起了集体住宿生活。

安长乐和袁柳任进了一所高中后,仍然没有捅破两人的关系,他们一致认为假扮男女朋友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身边清净,能安心学习。两个人经常下课后在操场散步,讨论学习中遇到的问题,也会打打闹闹,总之,两个人形影不离,成了人人羡慕的学霸情侣。为此,袁柳任是感到很自豪的,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有一个知心人能彼此分享喜怒哀乐,足矣。

高中的学业是繁复且沉重的,进入高三后,袁柳任与安长乐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们整日忙着上课、刷题,永远有写也写不完的作业。但安长乐总是隔三差五的出现在袁柳任的教室门口,将打包小包的吃的送给她,还特地叮嘱是他妈妈送来的。在齐上市上高中以来,李欣佩几乎每周都给两个孩子送各种吃的用的,尽管安长乐一再强调学校有超市,食堂,能买到一切吃的用的,但李欣佩总会强调说:“能有你妈做的好吃?况且我又不是都给你吃,还有柳柳呢,多给她一些,照顾好她!”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安长乐每次面对妈妈的唠叨,不耐烦地接过东西就走,不一会就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了。

安长乐一般先不把东西拎回宿舍,而是转向袁柳任的教室,让她选完后再拎回去。每次安长乐出现在袁柳任的教室门口,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都会跟着瞎起哄,吹口哨,还时不时地冒一句:“袁柳任,有人找!我也想要好吃的!”接着笑得更大声了。那些羡慕的女生呢?总是三五个凑一起小声嘀咕,天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她们在说的时候总也不忘了抬头看一看门外那张帅气的脸。

袁柳任毕竟是处变不惊的人,唏嘘声混杂着口哨声,她就当是吹过的耳旁风,从不放在心上。她大大方方地走出教室,从安长乐手里接过东西,放在地上挑挑拣拣,一切都那么自然。安长乐更是无所谓,就那样双手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别着脚在那等,等袁柳任挑完拎着剩下的转头就走。有时就连老师都见怪不怪,甚至还会投去羡慕的目光。

高三那年暑假,学校仅仅放了十天假,安长乐与袁柳任想趁着这高中最后的暑假去旅行,起初双方父母并不大同意,一是他们都没出过远门,路上不安全;二是高三正是学业紧张的时候,可以等到高考之后再去也不迟。安长乐不乐意了,说了句:“就当给我们放个假放松放松不行吗?况且我们是去大学里转转。”袁放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遂规劝了安长乐与袁柳任几句,放他们出门旅行了。

安长乐与袁柳任先去了北京,因为安长乐的目标就是北京大学。他们坐火车北上的那天清晨,天气格外舒爽,车站的人流很大,有很多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的孩子也上了火车,这让他们觉得亲切,充满了安全感。

两个人感到异常兴奋,安长乐从包里拿出各种零食,摆在座位前的小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嘴里嚼着口香糖,递给袁柳任一块饼干:“你吃点东西吧,早饭都没吃呢!”

袁柳任只顾着看窗外疾驰而过的树、人和村庄,眼睛里充满晶亮的光,此前她一直和父母出门旅行,却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这次和安长乐出来,算是她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连拂面而来的风都是清香宜人的。安长乐也是如此。他寻着袁柳任的目光向窗外望去,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在微风的吹拂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一层一层地排开,延伸至远方,远方有什么呢?他凝神思索着,手里的那块饼干依然停在空中。

“你吃不吃?我举了半天了,问你也不回答!”安长乐假装用抱怨的口气说。

“就知道吃吃吃,没看见我正欣赏风景吗?你吃你的,别打扰我!”袁柳任生气地回了一句。

“对,我就知道吃。你不吃我吃!”安长乐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一张纸巾上,包裹了一下,扔进垃圾盘里,随即张开大嘴,把那饼干一整块放进嘴里,有节奏地嚼起来。袁柳任不屑看他,自顾自地望着窗外。

三个小时的车程,两人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好像还没来得及慢慢品味这短暂的火车之旅,就结束了。“没关系,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还在后头呢!”袁柳任安慰着自己。出发之前,安长乐做了详细的出行攻略,所以二人下了火车,不慌不忙地去找地铁,打算先直奔北大,第二天再去天安门和故宫。经过一个小时左右,两人终于到达北京大学站,当他们站在北大的大门前时,还是被震撼了,此前历史书上那面大门就在眼前,两人觉得不可思议。袁柳任说:“你去站在门前,我给你拍张照。”

安长乐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稍显忸怩地说:“不了吧。”也许他有点望而生畏了,袁柳任心想,随即说道:“别婆婆妈妈的,快点!”

安长乐吓了一激灵,乖乖地跑到大门前拍照,他极不自然地比了一个剪刀手,咧着嘴傻笑。袁柳任拿他没办法,拍了几张后,就此作罢。也许安长乐见到真正的北大,太紧张了,这是唯一说得过去的原因,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登记完信息后,安长乐和袁柳任进了校园,四处参观浏览。

夏季的北大校园,到处被浓郁的绿色遮盖,花香鸟语,一派欣欣向荣。安长乐与袁柳任漫步其中,看着哥哥姐姐们或捧卷在一角阅读,或与几个外国同学交谈的火热,或骑单车潇洒的扬长而去,他们被这里的自由气息感染了。当他们漫步至北大红楼时,安长乐望着这座历经百年风雨的建筑,不禁红了眼眶。他在心里想,蔡元培校长以“兼容并包”的思想带领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钱玄同等教授风风火火地开展新文化运动,启蒙国人愚昧思想,是何等伟大!他们是革命先烈,他们是吾辈楷模。这也是安长乐报考北大的原因,他希望能在这思想与学术自由的开阔之地,尽情翱翔,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袁柳任一直知道安长乐心仪的学校是北大,她从来没有取笑过他,而是经常鼓励安长乐说:“你一定行!”当袁柳任看着安长乐流下眼泪的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流泪了。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迫使他们流下泪水,但又像是有感而发。这种能诱人流泪的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只是站在红楼面前,全身都会血脉偾张,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从北大出来后,他们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参观完天安门和故宫之后,便乘夜车奔赴南京。

原来袁柳任心仪的学校是南京大学,她从小就喜欢天文,以前每年暑假的夜晚,袁柳任与安长乐都会在树屋上看星星。深邃神秘的星空浩渺无边,吸引着袁柳任小小的心灵,那时她就立志成为一名天文学家,虽然她那时并不十分清楚天文学家究竟是研究什么的,但也阻止不了她的热爱。后来袁放还给袁柳任买了一台小型的天文望远镜,从此只要是有星星的夜晚,袁柳任都会观察星星,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是她在看星星,还是星星在看她,也许星星上真的有生命在注视着她。

安长乐一直知道袁柳任的梦想,每次她过生日,安长乐总是买和天文相关的礼物送给她,什么天文学的书啦,纪念章啦,甚至有次还买了一套航天服。当袁柳任穿上那套航天服的时候,简直喜悦到不行,她烈日当空的夏日穿了整整一天,任凭别人怎么劝说,她也不脱下来。安长乐那次之后,算是真正见识了袁柳任的执着,同时也佩服她,对喜欢的东西能始终如一。

列车在漆黑的原野上穿行,周围黑魆魆的一片,极目远望,才能看见一丁点儿的光亮。袁柳任望向璀璨的夜空,不禁痴醉了,久久不能入睡。对铺的安长乐早已入睡,想必他又梦起了北大吧。

次日清晨,火车到达了南京站。袁柳任和安长乐一刻也没敢耽误,直奔南京大学。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去看看自己心仪的大学,好在心里有个寄托,所以一些景点并不再他们的计划之内。正值盛夏,南大的校园时时裹挟着潮湿的热风裹与艳阳的酷热,袁柳任和安长乐汗流不止。

“这的热和北京的热可真不一样,北京的热是干热,南京的热是湿热。”安长乐一边走一边说。

“是,我之前也不知道南方的夏天是这样的。不过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天气的。”袁柳任说。

他们坐在梧桐树影下乘凉,听着蒲扇大的叶片在风中哗哗作响,阳光透过叶片的间隙洒下来,斑驳了一地,地面上的碎影也跟着晃动起来。稍作歇息,袁柳任与安长乐便肆意在校园里漫步,他们喜欢这样的静谧的校园。

袁柳任小声地自言自语:“等我,我会来的!”

安长乐恰巧听了去,回过头对她说:“我相信你,你肯定属于这里!”

两个人的背影在梧桐树影里,慢慢消失。袁柳任与安长乐此行回来后,便投入到紧张的高三学业中去,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高考结束后那个晚上,袁柳任给安长乐打电话,不觉得哭了,她的哭声只有安长乐懂。

安长乐第二天就出现在袁柳任家里,他们很珍惜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每天把日程排得满满的:打羽毛球、爬山、看电影,去周边旅行等。

在得知分数的那个晚上,安长乐激动地先给袁柳任打去电话:“柳柳,我能去北大了,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呢?”

“我呢?你猜。”袁柳任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你快说,别婆婆妈妈的,急死人!”安长乐焦急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也能去南大看星星了!”袁柳任开心地像一只雀跃的鸟,声音也变得甜甜的。

安长乐与袁柳任的童年,是彼此成就的童年。他们乘着列车一个去了北方,一个去了南方,不过距离再远也不会让他们疏远,因为那彼此珍视的闪着光亮的童年,将是他们追梦路上最亮的启明星。(作者:罗秦理  单位:湖南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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