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那么多重人格在路上赶着和你相见
2023-01-03 10:42:04   来源：第一新闻网   评论：0 点击：

　　作者：柴思原，社科研究者，散文作者

　　在这样不容易遇到的和煦冬日，我坐在神田川边上的咖啡店二楼的靠窗座位，河水似是而非地缓慢流淌着，秃了头只剩下几卷风干红叶的树枝在微风里倾斜着，暖阳毫无保留地照在我的身上，我不像旁边的人如临大敌一样惊慌地一股脑卷下纸窗帘，有受虐倾向的我，把风衣脱下，把卫衣的两个袖子拉到胳膊肘的位置，就这样全身心地允许阳光用力地进入我、征服我、摧毁我，不一会儿我就习惯了阳光在皮肤上留下的斑驳纹路和它慢慢涨红了脸的温度。在这样惬意的午后，我很庆幸咖啡店里没有一个谈论工作的办公族，也没有一个摆姿势拍照的网红，有的只有备考的高中生、偶尔低语的情侣和消磨时间的主妇，有的只是窸窸窣窣、有人情味儿的背景音，要不然这狭窄的空间就会被沾沾自喜的高谈阔论和矫揉造作的傻笑填满，我想想就后怕，但转念一想，担心这些又何必呢，毕竟现在这样的人还没出现，我只要体验这美好的当下即可，管它到底会持续多久！你可能会以为在这样闲适的气氛里，我会想和喜欢的人分享，你要这么想，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那你就根本不了解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总是想要照顾对方的情绪，想要仔细观察和适当回应，想要把自己稳重又有趣的样子展示出来，这多累啊！在意的感觉、被拿捏的感觉真的好累啊！我们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想要讨好对方，会不知不觉地用力过度，这会让我们变得焦虑、拘谨，变得格外不自由，而且说不定收获的不过是冷言冷语、恶语相向，剩下自己不失尴尬、强装镇定地苦笑！反正我可能是还不够成熟，我做不到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全然坚持自己的习惯、喜好、审美，而且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和我的性格和品味类似的、不需要迎合的人！对的，我就是这么不喜欢付出过后一无所获甚至惹祸上身的不确定的感觉，把其他人和把未来想得太糟的悲观心态和感情障碍！我只希望这样完美的冬日只能由我来结束，而不能因为任何外界的因素戛然而止！

　　所以对于我来说，这样惬意的氛围我才不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根本没门儿，对方只会让我变得紧张，毁掉我这种躲在人潮蔓延不到的地方，让满脑子装满奇形怪状的坏点子的躲藏癖！不管是我讨厌的那种人还是喜欢的那种人在场，我都无法任由我五颜六色的灵感和坏点子像颜料球一样自由地旋转、扩张、爆炸、落地成画面、文字，无法让灵魂推着我的肉体走，无法让上帝把我变成牵线木偶，无法进入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五感全开、心无旁骛的欢愉的心流状态，无法感受到感官和生理的高潮和震荡，无法满足我最遥远、最狂野的幻想，无法让艺术不老不死！我甚至不愿意任何我认识的熟人出现在我的几公里内，因为他们世俗的脸上带着基于陈词滥调的社会规范的打量，喜欢和狐朋狗友成群结队、习惯了讨好和媚俗的他们会影响到我的独立思考和创作！我最讨厌他们看玩笑似地嘲讽我的传达和慢慢掉光的头发！我也讨厌他们一脸八卦地打探我感情经历的恶趣味！对的，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这么脆弱，就是这么容易被周遭影响，所以我保证自己朴实、真挚的生活和写作方式，就是和鱼龙混杂的人群彻底割席，这样我才能在独处的时候足够舒服和坦率，不会像在人群里为了照顾普通人庸俗的期待，装作情商高和欢天喜地，那么刻意做作！我厌恶网红博主那些被粉丝吹捧的碎片化、快餐式、粗制滥造、同质化的东西，厌恶那些形式主义、弄虚作假的宣传和鸡汤文案，厌恶那些做什么事都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斜杠青年！那些网红博主们真无耻，明明自己的成功是靠着出身、天赋和运气得来的，明明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人上人，却还想要粉丝们吹捧他们自己的成功纯粹是努力的结果，真的是虚伪、虚荣至极！我觉得好的东西都是经过沉淀、打磨、后知后觉的！但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暴殄天物啊，好不容易的休息日，来到了这样悠闲的气氛里，我竟然不放空自己，清除杂念，减少脑中信息过载，竟然不边喝一杯热茶边看外面时不时经过的山手线和形形色色的行人消磨时间！我竟然还是在阅读那些被称作心理阴暗的作者们写的侦探、悬疑和恐怖小说，竟然还是在写我自己不好意思给任何人看的充满自私自利、自吹自擂、自我表演的诗歌和散文！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思维就是这样停不住闸，它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换句话说，如果我可以有效控制它，那只能说明我的思维也就很平庸无能，根本不值得被写下来，正是因为它像关不住的野兽，仿佛随时都可以变身成狼人，那它才能随时带来我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惊喜，才能混合我过往的回忆、经验、反思和内省，在纸上呈现出各种多元的题材、主题、叙事手法和人物，才能展现出我和常人不同的敏感、敏锐的观察和分析角度！诶，我的思维仿佛提前我自己一步知道了我的多重人格！

　　嘘，我怎么不小心把这件不得了的事情告诉你了！我身体里的其他人都不让我说！看这篇文章的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呢？酬劳嘛，让我想一想，大不了等太阳落山了，我去你家给你一夜缠绵如何？还是比起肉体的碰撞，比起用插入和被插入、伤害和被伤害、占有和被占有这种表达和体现爱的方式，你更喜欢伴着月光和几瓶小酒彻夜长谈呢？我当然可以和你彻夜长谈，我把我的故事和秘密全都讲给你听，而且你也不必有负担，因为天一亮我就会从你的人生里彻底消失，你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我的踪迹，因为我不过是他身体里的一重人格罢了。但悄悄和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最聪明、最机敏、最勇敢的那个，其他人都是一群迟钝、刻板、冥顽不灵、懦弱的呆瓜，我才不要靠近他们，靠近他们我就会变得蠢傻，变得不幸！但你等一等，和你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究竟是谁呢？还是说你只是我的影子，天亮了你就消失了，太阳下山了你才会重新出现？“你”和“我”这两个字好有魅力啊，因为它们可以指代任何人、任何东西，我们永远都猜不透自己是谁、对方是谁，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投射、自我安慰罢了！又有什么是真的值得相信的呢，又有什么是真的值得分享和聆听的呢？太阳就要下山了，请你速速来告诉我，我的朋友！请你不要辜负我这一下午的自言自语，不要辜负我这一连串的感叹号！这些感叹号不只是在发泄我的情绪和压力，更是在挠痒痒一样地调戏你！听好了吗，我允许你来窥探我的一切，窥探我所有珍重、恐惧、渴望的一切，窥探我那表面僵硬、内里柔软、看似阴暗、实则单纯的肉体和心灵！我迟钝是因为涌动的情绪都被承载在了头脑里，不愿被人尽皆知！毒舌是因为我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伪善和肮脏，不想轻易和俗人同流合污！打开我吧！我还有那么多重人格正在路上赶来，着急和你相见，我们每个人都代表着我和这个腐朽的世界对抗时的一个理由、一个方法、一点思索，都代表着人类贪婪、虚荣、谎话连篇、背信弃义等罪孽的反面！我们在一起就会是一幅惊天动地、留名千古、永垂不朽、泄露了天机、偷了天火的壁画啊，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贤的自画像啊！邀你一同来欣赏，保证你会瞠目结舌、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