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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世界这个多面体和文学景观的造物主
2022-12-01 16:58:57   来源:第一新闻网   评论:0 点击:

  作者:柴思原,社会科学研究者,散文作者

  作为每天盘踞于白纸和电脑屏幕前,与圆珠笔和键盘打交道的写作者,我们有的时候会感到胸闷气短,因为内省和反思太久,挖掘过去的记忆太久,与自己掩盖和粉饰的本性斗争太久,超越自己盲从的“动物性”太久,我们会感到完全被自我占据,也太封闭和压抑,所以想要去外面走走,去和别人说说话。换句话说,因为“能量守恒”,我们把所有的“硬气”都倾注在了作品里,但是“心软”却无处发泄。然而做了出门的决定后,有的时候等待我们的竟然是后悔。往往我们没有条件去距离较远的沁人心脾的自然环境中,所以当我们以散步和逛街的名义,走在附近类似于新宿和涩谷这样的街道上,如果商铺和行人很多,反而会有一种强烈的头晕目眩的窒息感涌来。这种俗世和红尘的氛围常常让我们水土不服,一来到这样繁华的地方,我们反而觉得不确定性太强,不会感到放松,思考都逐渐停滞,想要尽快逃回家,想要回到自己安全的外壳里。仿佛自己是一只过街老鼠,或者一只柔软的刺猬,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不想要被捕猎者锁定和伤害,不想被商业主义蔓延的“火山灰”侵蚀。我们终究恐惧着被俗人所同化,也害怕外界事物的不受控,所以出门的时候才总是有回家的急切和冲动。往往是当我们出门体会到胸闷气短后,我们才能更深刻地明白独处时的精神放松和富足。我们习惯了与自我在文学世界里打交道、与自己笔下的事物交头接耳,毕竟我们对于写作的行径有足够的控制权,这种感觉更确切和稳定,而我们总是习惯不了闯入外部世界时可能面临的碰撞和失控。

  同样,因为我们不是不为所动、一身笔挺的“僧侣”和“圣贤”,我们出世的能力、觉悟和决心都不够,有的时候我们会在家感到自闭,阅读、写作、听音乐和观影也无法拯救我们心尖瘙痒的寂寞和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惶惶不安,这时候我们就会带着一丝丝对自己“懦弱”的愧疚感去寻找饭局和聚会。然而真正与灵魂伴侣的那种精神交流可遇不可求,不仅这样的人很难被我们遇到,就算真的遇到,好的交流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交流的契机和在场的环境和气氛,很多时候人力难以决定。所以我们往往在饭桌上,尤其是人很多、声很大的饭桌上,意识到大家的对话极其无聊,互相吹捧和八卦以及对于功利和成功主义的鼓吹占大多数。我们往往会后悔和他们吃饭,不仅话题没有营养,还需要花精力去回应、迎合和扮演情商在线的熟人角色,觉得真的还不如自己安静闲适地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当然,基于写作者自我伤害和虐待的习惯,还有就是人类的基因所寻求的处于集体里所带来的安全感和想避免的被孤立带来的危机感,我们往往会不断地出门和回家,在室内的胸闷气短和街道的头晕目眩之间反复摇摆不停,犹豫不决,在独处和与酒肉朋友的吃喝之间反复横跳。

  这些人看似悲惨无奈,实则乐在其中。因为这种“入世”和“隐退”的交替给予了我们不同样式的素材,循规蹈矩有循规蹈矩所带给我们的灵感,而冒险也有冒险所带给我们的灵感,如若只取其一,可能写作和生活就变得不再那么趣味十足。因此,和许多其他事一样,写作者总是在逃走和回来、放弃和坚持之间“荡秋千”,我们的情绪总是“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我们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烦闷甚至憎恨,总想逃走,可是逃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后,还想要继续逃,难以安稳下来,其实我们追求的不过是一种“逃往”的概念罢了,并非具体的目的地。这就是我们天赋的敏感,在作品外我们终归还是受缠绵的情绪所影响的普通人,敏感虽然无法让我们理性地做出看似最合理的选择,无法让我们把偏好叫上名字、排好编号,甚至会造成一些日常认知上的混乱,但是它却让我们丰富地在反反复欧的纠结和矛盾中接触了世界这个多面体,如果我们写作能力和热情充沛,那自然就有幸可以把这种多面在作品里呈现。我们在作品里造物者一般貌似拥有几乎绝对的掌控权,下笔如造物,但在真实世界里却往往很易碎,很容易受他人的评价、态度和行为影响。

  这并不可耻,不必感到“两面派”和“伪君子”的羞愧。正是因为我们拥有位于外部的细腻体验,正是因为我们不是感受力低下的“脑瘫患者”或者总是得意洋洋、油盐不进的“反社会者”,我们回归到独处后才能开始试图和谐、平衡地构建自己文学小世界里的景观,我们在外部所接收的新鲜信息和体验都是我们独处时写作的线索和养分。作为创作者,我们毕竟不想时刻都把过去的优秀作品挂在嘴边、怀揣着过去的“奖章”在自己的舒适区原地踏步,我们总还是想可以通过更广阔的内心体验为画布去描绘整体的人类自己可以看到和不容易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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